又病了。他载着我，去了医院。风哗哗地伴着暴雨，有如十五年一起走过的日子……

他一个急转弯，将毫无防备的我摔下车，半边脸血肉模糊。我用尽全力地哭着，他不断轻拍着我的背，眼红红的，“不怕，不怕……”声音是如此慌张，我从来不曾听到过。

他不是坚强的，我想。那一年，我七岁。

他宽大的巴掌无情地落在我的身上，我没逃，咬着牙。没等我反应过来，他拽着我的手，犹如钢铁一般，我无力挣脱，有一步没一步地被拉到门边。 “哐”的一声，门关上了。门外的我，被寒风侵蚀着，泪水像小蟹，爬了一脸一地。

我恨他，一辈子，我告诉自己！那一年，我十岁。

妈妈摔伤了。我稚嫩的双手，烧出了一桌不伦不类的菜，他没有说话，默默地吃着。一个学期，我在菜场和学校来回转着，回到家，还要赶着烧菜，刀将手切出了个口子，捂着嘴不敢哭出声，因为妈妈在楼上。晚饭后，他拿着消炎药和OK邦，走进了我的房间。他永远不知道，那晚我闷在被子里哭得多伤心。

我有点心疼他。那一年，我十一岁。

我生病了。医生建议要开刀，我听见了妈妈在哭泣，他转身走出了医院。所幸，那次我没有开刀，代价是住院四五个星期。那段时间，他没有时常出现在我面前。可妈妈说，晚上都是他陪着我。听妈妈说，我出生时，他高兴得不能自已，逢人便说“我有女儿了”。我“哧”的一笑，不屑一顾。记忆中，他是一个连我读几年级都不知道的人，又怎么会因我的到来而欣喜若狂？

听到这些，我已十三岁。

现在，我十五岁。

此时的他，照例走在我的前面，可腰却不那么挺拔了，头上花白的银丝狠狠地刺着我的眼。

这个男人，老了。

我加快了脚步，跟上了他。“怎么哭了，很不舒服么？”他焦急地问。我本想摇头，却不知怎么地狠狠地点了点头。

雨夹杂着风依然下着，我知道，也许明天，后天，我和他还会争吵，也许我还会任性地甩上门离开，可我知道，当我回到家时，他一定还静静地守在那里，一如这么多年的守候。

我想，我是爱他的。